砂糖=傻糖
戚风食用联盟。2017年9月20日成立。
目前成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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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6133。承蒙大家厚爱。

破而后立(拾伍-贰拾贰)

大逃杀paro

全职高手同人

OOC

阴暗

负能量

BE

作者黑历史

 

  叶修承担着腿部受伤的楼冠宁部分体重,一边若有所思,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的魏琛。对方单手握着一把长叉撑在地面上,神情有些疲惫,然而双眼却充满血丝,染着亢奋的情绪,又夹杂一望即知的凶煞与戾气。要不是第一时间看清了这边两张熟悉的面孔,叶修很怀疑他会不会操起手中尖锐的长叉,毫不犹豫直刺过来。

  “老魏啊,”他叹了口气,一手别扭地绕过楼冠宁的肩膀,拍了拍他,双眼始终毫不放松地直视着魏琛,那副看上去完全不正常的表情让人不得不问,“你是不是……杀过人了?”

  “正当防卫。”魏琛烦躁地挥了挥手,因三人所处的静谧环境而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而面对着这个没下限的老相识,更让他找回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情绪。不屑地撇了撇嘴,他打断了叶修还要继续的话头,“别问了。就是蓝雨那个。”

  “蓝雨那个?你还真下得去手——”叶修眼中幽深不见底的黑暗闪了闪,可还没等他继续开口,清脆的枪声就响起在三人面前。

  楼冠宁因为腿部的伤势一直站立不稳,此时听到枪响,脚下一个趔趄,终于还是带着叶修一起摔倒在地。叶修暂时顾不上扶他,一手撑地赶紧翻身爬了起来,另一手匆忙地抹去溅在自己脸上的甜腥血滴。

  魏琛仍旧保持着他不屑的神情,其中又掺杂着解脱般的自嘲,倒在了地上。红白相间的液体从他的头部缓缓流了出来,令人头晕目眩,仿佛一个残忍地被击破了的,装满梦想的水球,渐渐干涸。

  他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

  那把长叉仍旧紧紧地握在他手中,刺眼的日光从银亮尖端一闪而过。

  而身旁的林间掠过一阵沙沙的响动,是有人匆匆忙忙离开的声音。

 

  破旧的工厂厂房里,卢瀚文借着斜晒进来的一缕阳光,手里抓着地图翻来覆去地看,还时不时拿碳笔的尾端在上面勾画着什么。他嘴里无声地念叨,两条腿不安分地轻轻晃动,脚尖勾着放在地上的一柄长矛玩儿。黄少天在喻文州身边席地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队长的动作。他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很像电视遥控器,上面一排四个不同颜色的方形按键,接下来密密麻麻排列着六行六列圆形的金属按钮。喻文州示意他保持安静,随后娴熟地按动着方形按键,接着按下了第一个圆形按钮,又在遥控器的下缘有节奏地叩击了三下。

  没有任何反应。

  黄少天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看喻文州异常认真紧张的神情,又扭头看看一边根本没有注意他们的卢瀚文,想要提问,又忍住了出声的冲动。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唇,着迷般地看着喻文州专心致志地摆弄那个东西的样子,努力找出其中的规律。

  先是红色的按键,然后是蓝色的按键,接下来按一个圆形的金属按钮,敲击三下,停顿五秒钟,没有任何回音,迅速按下黄色的按键,然后再从头开始。

  他的视线渐渐从蓝雨队长漂亮地起伏着的指尖,上移到在这种地方仍旧保持着整洁从容感的黑色毛衣外套,以及领口露出来的一点点白皙皮肤,再到喻文州浸在阴影中低垂的容颜。他就连面对着一只无机质的控制器,也能露出那种优雅的笑容来,黄少天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哪怕那个笑容并不是对着他展现出来的。

  喻文州似乎是遵循着某种神秘的规律,在逐个试验那些圆形的金属按钮。至少就黄少天看来,他并不是规规矩矩地挨个儿按过去就算完事,中间跳过了两个毫无特别的按钮。带着满腹的疑问,黄少天规规矩矩地坐着。终于,在试验到第四行最后一个按钮的时候,停顿五秒钟,喻文州的手指刚刚移向黄色的方形按键,黄少天突然听到自己脖颈上,他刻意忽视的那圈冷冰冰的金属环正面中间的部位,极其微弱地响了三声。

  抬起头来把那个优雅中带着满足的笑容毫不吝啬地献给了剑圣,喻文州手下不停,按下了黄色的按键,随后看着黄少天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低声说道:“我觉得让你看一下实际操作,比口头讲解要方便多了。”

  “是啊是啊队长这个东西哪里搞的哦难不成就是你拿到的武器?看上去虽然没什么攻击性但是好像很好用啊,这些按钮刚好对应的是我们这次的总人数难不成用这个就可以联系到所有人了?”爆豆一样又多又快地说了一大串,黄少天像是被厂房里起舞的灰尘刺激到了气管,剧烈地咳嗽起来。喻文州伸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顺着,一面字斟句酌地回答:

  “对,这个就是我装备包里放着的武器。好消息是,用这个控制器确实可以和其他人联系,声音就像刚才那样可以从颈环的这里,”他轻轻用控制器点了点自己脖子上扣着的金属环正中间,“传出来,联系只能由这边发起。”看着已经停止了呛咳的黄少天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一瞬间明亮起来的双眼,喻文州苦笑了一声,“——当然了,还有坏消息。这三十六个按键是完全乱序排列的,至少不符合我所推测的任何一种规律。目前能知道的只有小卢的,景熙的,还有你的和我的通话频率对应的按钮位置而已。”

 

  “时机太巧了。”叶修皱着眉,突兀地说了一句。

  “啊?大神,什么时机?”楼冠宁正试探着一手按上自己腿部被炸出的伤口,浅色的背心临时包扎起来的部位已经浸透了妖冶的深红色。他用的力气大了些,全部神思都集中在突如其来的疼痛上,对于一旁并没有坐下休息的叶修突然说出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现在已经离开魏琛被射杀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在一片倾斜的开阔坡地上,暂且休息着。

  “那颗子弹的时机啊。”叶修在兜里摸索一下,触到干瘪的烟盒,又悻悻地抽了出来,烟草缺乏症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惫懒而颓废,“杀老魏的人一定是在附近潜伏很久了,可是当时我们跟老魏站得那么近,他并没有趁机补枪把你我一起干掉,而只是射杀了老魏之后就慌忙逃走——而且还正好在他说了那句话之后不久。”

  楼冠宁正努力将自己大腿外侧有些松动的结绑紧,闻言抬起头来,脸上是混杂了疼痛的讶异,“所、所以说,大神的意思是,那个人是不想让魏琛前辈说出他究竟杀了谁,才、才开枪的吗?”话音在中途两度被抽动的痛感打断,他抬起一手,胡乱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有些沮丧地看着自己腿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结。

  “你真是电视剧看多了。”叶修瞥了他一眼,索性蹲下身来,没理会楼冠宁慌乱的推拒,一双修长漂亮的手不由分说地拆开了伤口上的临时绷带,重新整理起来,“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那个人跟老魏杀死的人有密切关系,听到他说了那句话之后,临时起意要杀人的。”

  “正当防卫,蓝雨那个……吗。”楼冠宁有些恍惚地重复了一遍魏琛之前说过的话,无语的看着自己腿上被撕成条的背心绷带绑成了一个对称的蝴蝶结,就像一只狡猾的兔子竖起灰白色的耳朵,窥伺着什么一样的神情,“大神,这……”

  “这什么这,别小看这个蝴蝶结,绝对结实,我有经验。”叶修重新站起身,目光却已经和神思一起,随风飘到了遥远的不知名地方去,“蓝雨的……嘿。”

  不知道会是之前广播里的宋晓,还是最近这几个小时里死掉的,蓝雨的其他人呢。以老魏一贯的习惯来看,也有可能是指刚刚转会没多久的于锋吧。

  但应该不是那两个人,否则的话,魏琛当时的表情应该会更狂暴……更绝望……更不知所措……才对。

  不过是谁都不重要了。

  他又想起魏琛那双还没来得及闭上的眼睛,以及生命的光泽一点一点地,从那双眼睛中褪去的样子。

 

  搞清楚了控制器上红色的按钮代表重设,蓝色的按钮代表通话,而黄色的按钮代表终止通话,并且记住了四个已经可以确定频率的按钮的位置之后,黄少天看着喻文州收起那个小小的金属盒子的动作,终于还是开口问道:“队长,那那个绿色的按钮……是……是什么作用呢?”

  喻文州小心地将控制器放回自己的衣兜里,扣好暗扣,才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的双眼。下午时分的阳光有些倾斜,晒进空旷的厂房一角,黄少天的身后刚好是被强光映出的灰尘,跳着优雅的华尔兹。卢瀚文自他的身后抬了抬头,又乖巧地继续缩回地图背后,研究起了那些分区和地形。他听到自己轻轻的笑声,也听到了紧跟在那笑声之后的话:“没错,少天,就是你想到的那个作用。”

  黄少天伸出手指,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自己的颈环,脸上是纯然的信任与不在乎。他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听到破旧的铁门再次发出摩擦的难听吱嘎声。

  “景熙?”喻文州回过身去,对着面无表情走进门来的徐景熙打了个招呼,“怎么样,附近有什么其他人在吗?”

  “队长,瀚文,……黄少也来啦。”徐景熙的声音显得有点无精打采,不过他平时就不是活泼好动的性格,和宋晓相比,存在感一向不强。黄少天也没多想,站起身来迎了过去,一面亲热地揽上他的肩膀:

  “居然比我先找到大部队,可以啊你。”他用力拍了拍队友的肩,感到对方微微地颤抖着,掌心下触摸到的是冰冷不似活人的温度,“……你没事吗?”想着也许是因为早上宋晓的事吧,黄少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扭头对喻文州絮叨了起来,“队长你也真是的,景熙情绪这么不好就不要派他出去嘛干脆等我过来再说不好吗?”

  “……我没事。”徐景熙一闪身躲过了黄少天的手,目不斜视地向喻文州走去,从腰间拔出手枪递给对方,“队长,给你。附近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看到叶修和义斩的楼冠宁在一起,楼队长好像受了伤,不过他们没看到我。按队长嘱咐的,我就没过去打招呼。”他递出手枪的手也有一点颤抖。喻文州若无其事地接了过来,视线只在徐景熙脸上停留了一秒,就移到了一边,随手将手枪交给了凑过来的卢瀚文:

  “瀚文收好。”

  卢瀚文点了点头,接过手枪,动作笨拙地检查了一下保险,随手放在身边。他用脚尖勾过长矛,轻盈地向上一抖,握在手里,“景熙前辈,这个还你。”

  徐景熙接过长矛,默不作声地抱在怀里。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对上黄少天担心的眼神。

 

  李迅矮身隐在一丛灌木后面,细密的小刺挠在他的裤脚和裸露的手腕上,有些痒,但他仍旧竭力屏住呼吸。

  面前十米左右的地方,背着装备包的孙哲平正警惕地左顾右盼。在李迅看来,对方原本只是寻常路过,脸上还带着特有的漫不经心,因此他也只是下意识地藏身在了灌木后面,抱着不想多生事端的念头隐蔽了起来。没想到孙哲平走到近前,却突然停下脚步,紧接着脸上就挂上了一种少见的、谨慎又疑惑的表情,开始凝神注意周围的动静。即使是看到了孙哲平空空如也的双手,也并不能使李迅稍微放心一些,毕竟他的操作风格那么疯狂,性格似乎也理当不遑多让。

  他更用力地向下埋了埋头,同时还保持着清晰的视野。下一秒却看到孙哲平微微地抬起头,露出一个狂傲不羁的笑容。

  “别躲了,我看到你了。自己出来吧。”

 

  孙哲平其实并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任何可疑的迹象。但他就是突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刚刚一脚踏入了十分危险的境地。

  那种野兽无意间步入其他兽群的领地,嗅到了陌生而带有攻击意图的气味,从而感受到的,深深刻印在天性中的危机感。

  于是他立刻停了下来,摆出一个防范的姿势,同时放轻呼吸,重新打量着身周的一切。

  这座岛屿的环境在他看来十分奇怪,既不像是专为建构一个让人自相残杀的舞台而搭成的临时布景,又不像曾有大量居民生活过的地方。通过岛上整齐铺设的柏油道路,能够轻易看出设计者正常的规划理念,然而大量种植的树木似乎已经不受拘束地生长了很多很多年,越过了它们本应在的位置,将充满恶意的浓绿色调夸张地喷涂在每个角落。根据地图上的标识和他经过的几个区域的情况来看,那条算不上湍急的溪流应该是人工开凿,而不是自然形成的,然而岛上似乎并没有残留下任何民居曾经存在的痕迹,至少他还没有看到过。而地图上标出的几处建筑物比起功能性来,更像是联机射击游戏中的野外图纸。工厂,礼堂,诊所,猎人木屋,诸如此类的小点,冷冰冰地没有丝毫生活气息。正值初春的时节,岛上混杂着他在南方和北方几个不同的城市都见过的树种,还有零星几类他叫不上名字的、已经开花结果的植物。阳光温暖又炽烈,积累起来的腐烂甜香味道缓慢地盘旋向上,就像一个拙劣的谎言。

  孙哲平更加谨慎地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包括近旁随着微风拂过轻轻摇曳的几丛灌木,和稍远处看上去无比可疑的,长满青苔的石堆。他再一次感到了从心底喷涌而上的焦躁,而上一次感受到这种令人从头发丝到脚尖都刺痒不止的焦躁感,还是他被那个态度恶劣的军官叫到名字、而不得不放开了张佳乐的手的时候。

  轻轻地屈伸了一下左手的手指,恍惚觉得那个人手心熟悉的温度,仍然透过绷带勾动着自己的心神,孙哲平突然有点想笑。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患得患失了?

  自从那一次的剧痛发作与最终退赛之后,他所度过的每一天,都像是活在暗黑的幽冥,隔着那条深深的死者之河,与他深爱的一切对望,然而却拼尽全力也触碰不到。无论是荣耀,冠军,还是张佳乐那张略带忧郁的脸。

  自从那一天的突兀重逢与接到邀请之后,他所经历的每一天,都像是惊喜之下所进行的豪赌局面,侥幸获胜得来的。虽然仍旧隔着氤氲雾气,但是他所向往的赛场,与他所想念的那个人,至少已经显得不再遥不可及。

  他就像是从地狱爬回人间的魂魄,已经死过一次。而得失对他来说,也不再像年少时那么重要。

  既然都是偷来的日子,那么只需要拼尽全力去赢。即使最后输了,也不会产生其他的情绪。

  就连这一次的所谓法案,所谓活动,也是一样。

  ——不,不一样。

  孙哲平突然发自内心地笑了,再次捏紧了左拳。

  喊过那一声之后,他仍旧故作轻松地逡巡着身周的环境,为的就是不让潜在的敌人太早察觉,自己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一分钟,两分钟,他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在计时。林间始终是纯然的死寂,连飞鸟的鸣叫也没有出现。

  两分半,三分钟,孙哲平觉得自己左手掌心的绷带快要被汗水浸湿了。中午刚过,温暖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打在他的肩背上,再加上紧张的情绪,一同向他施加着压力。

  突然间,他的右前方,五步左右开外,那块从一开始就让他觉得简直太过适合藏身的乱石堆后面,站起一个人来,并且立刻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携带武器。

  “孙前辈,不好意思。我没什么恶意的,只是不想引发误会。”

  孙哲平眯起了眼,他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是很好,但并没有与对方产生过直接冲突。事实上,他们除了赛场相见之外,就几乎没有打过交道。于是他稍微放松了一下绷紧太久的肩膀,扯开半个笑容勉强算作招呼:“是刘皓啊。”

  “是我是我。”刘皓点了点头,眼神控制不住地在孙哲平比自己高大一圈的体格上打转,又绕回对方鹰隼般的双眼,干笑一声,最后望向对方始终紧握的拳头,向后退了半步。

  孙哲平同样不想与他废话,也没心思继续浪费时间。先前关于危险的直觉在刘皓突然现身,打破了一触即发的空气之后,已经消失无踪。他最后锐利地看了刘皓一眼,问道:“你见过张佳乐吗?”

  刘皓像是早就料到他要问这个问题一样,迅速地回答,笑容在日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不真实:“中午一点的广播之前,在十号区见过一次。他跟方锐在一起。”

  “十号?”那是广播的四个禁区之一,边界就在九号区域内他们身处的位置旁边不远。孙哲平皱了皱眉,紧接着问道,“你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向东,大概是十一号区的方向吧。”刘皓没有一丝犹豫地答道。他的这种过分坦白的态度反而让孙哲平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心里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却想不清楚,索性不再纠结。

  “谢了。”孙哲平简短地点了点头,准备折返向东绕路,看是不是能追上他想找的人。

  “前辈客气。”刘皓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目送孙哲平谨慎地倒退着,离开自己的视线,随后向旁边一丛不起眼的灌木微笑着再次点了点头。

  李迅不情不愿地从灌木后面直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的尖刺。刘皓站起身的时候他还在庆幸,同时也有些后怕,然而那两人对话到一半,呼啸的副队长似有若无地向他这里瞟了一眼,可将他吓得不轻。在这种时候如果被戳穿的话,肯定就会变成一对二的局面,他一个平时痛恨运动的宅男,又拿什么跟面前的两个人拼生死。

  还好刘皓虽然发现了他,但却完全不动声色,等到孙哲平离去很远之后才再次望了过来。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李迅就知道自己趁乱溜走的备选方案已经作废,只得硬着头皮也回了个招呼:

  “是刘副队啊。”

  “李迅啊,刚才那个角度我还真看不太清楚是谁,哈哈。”刘皓打着哈哈,看上去十分无害,也从石堆后面绕了出来,向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李迅看清他的手上确实并无武器,于是没有喝止他的动作,只是左手缓缓伸向背后。

  “刘副队这是一个人行动吗?”问出这句之后李迅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几个小时前的广播中明明已经播报了唐昊和赵禹哲的死讯,他怎么还能对着呼啸唯一存活的副队长问出这种话来呢。

  刘皓却似乎并没有被他的话刺激到,而只是有些无奈地低下了头,脚步也停了下来,几秒钟后才说道:“是啊,没有遇到能组队的人。……大概也不会有了。”

  李迅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同情,又赶忙将那些情绪打包塞回心底。他不确定刘皓如果看到自己脸上的神情会不会反而产生出怒气,进而破坏难得的合作可能。绕过灌木丛向前走了几步,李迅试图补救自己冲口而出的失言:“实在抱歉,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然,你要是信得过我——”

  继续向垂着头的刘皓身前走着的李迅,突然脚下一空,跌了下去。

  不然,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走,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伴随着撞击,疼痛蔓延到全身。李迅勉强保持着清醒,接下来就听到了三米多深的洞口上方,传来了低沉又得意的,夜枭一般的笑声。

 

  邹远轻盈地在林间小步走着,有些顽皮地故意踩碎脚下干枯的枝叶,听着那些细小的咯吱声响,偏着头,露出天真满足的笑容。他微微伸开双臂,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时不时模仿着偶尔响起的清脆鸟鸣声吹一吹口哨,惟妙惟肖,让人分不清真假。黄昏逐渐逼近,桦树们纷纷摇动着枝条,唱起了悠长的挽歌。而邹远就在这样温馨暖绒的氛围中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即使他早就看到前方不远处,似乎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然而对方并没有像中午时分他遇见的黄少天那样,听到这边异常的声响,立刻敏捷地注意过来,而是仍旧专心致志地埋在一片被镀上了淡金色光辉的绿意中,不知在忙碌些什么。邹远所剩无几的好奇心被激发起来,也不去碰自己腰间胡乱别着的武器,小跑了几步,待到能看清对方披在身上的暗蓝色队服外套样式时,笑着打了个招呼:

  “呼啸的刘副队吗?”

  刘皓回过身来,有些夸张地捶了捶腰,脸上带着真实得让人不敢相信的惊奇神情:“是百花的邹副队啊,哎呀我居然没听到你过来的声音。”

  邹远低头看着他倚在一边树干上的装备包,树干上斜嵌着的一把平头砍刀,再到刘皓手心捧着的满满一把紫红色果实,大约有十几枚,金青色的茎梗或长或短地残留在上面。那些不知名的果实表面有着细密的小小突起,看上去仿佛是小粒的草莓一般诱人。他的目光又上移到刘皓那张神情和煦的脸上,控制不住地回忆起配给的压缩饼干那难吃的味道。

  刘皓轻易看穿了邹远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心思,笑着解释,“从前出去玩的时候,导游介绍过这种长在灌木丛里的果子,叫什么名字我忘了,不过肯定是可以吃的,偶然在这里见到了,就打算拿一些换换口味。”他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生长茂盛的灌木,又友好地将手向前伸了一点,“要来一些吗?我已经摘了一点放包里了。”

  “诶,不好意思,那就谢谢刘副队啦。”邹远笑得眼睛弯成一条清秀的弧线,洁白的牙齿诉说着他的毫无心机,伸出一只手来抓了一把。他的手看上去比刘皓的小了一号,骨节分明的样子很是好看。

  “客气什么,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啊。”刘皓仍旧礼貌地笑着,眼神已经变得幽深,不引人注意地盯着邹远深红色短外套下面露出一点的枪管,又连忙移向别处。

  邹远耸了耸肩算作告别,没有接他的话,退了两步离开了那把短小砍刀的攻击范围,随即转身踏着树叶沙沙的哼唱声,继续向北走去。黄昏的阳光转了个角度,映得他很久之前染过的浅色发尾似乎逐渐燃烧起来,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脸上仍旧带着天真快乐的笑容,邹远背对着仍旧停留在树丛边的刘皓,没有看到对方瞬间勾起的嘴角,以及从袖中滑落的装满紫黑色液体的针筒。他拐了个弯儿,继续轻快地向着只有自己知道的目的地前行着。

  一把紫红色的饱满果实从他修长的手指之间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毫不留恋地被邹远抛落在了花木深处。

 

  浑圆的太阳像一颗美味的蛋黄,自尽般缓缓向着海平面下坠着。方锐一手拎着装备包,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突然“嘿”地笑出了声。

  “笑什么。”张佳乐看了他一眼,一面从外套口袋里掏了打火机出来,尝试把堆在一起的几根粗大的枯枝点燃。他尝试了三次,微弱却泛着温暖的小小火苗终于“噗”地一声冒了起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是在想啊——”方锐捅了捅他,示意他转身看看洞口外夕阳西沉的景象,“像不像一颗蛋正要被打进汤锅里的样子啊?慢动作的。”

  张佳乐扭脸看了看,也喷笑出声。积攒了一整天的紧张情绪似乎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他笑得肩头上下起伏,最后终于断断续续挤出一句,“……有点饿啊。”

  “……还真是。”方锐慢吞吞扯着他自己的装备包往里靠了靠,整个人就缩进了窄小的洞里,凑到那一小簇火苗边上,“先让我暖和暖和,傍晚这风够凉的。”这个岩洞是两人无意间发现的,就在一座低矮小丘的中段,视野非常好。

  张佳乐一边把压缩饼干从自己装备包里往外拿,一边斜眼看他:“嫌冷,刚才怎么不进那个工厂里,可比这强多了吧。”

  方锐翻了个白眼,拿过一小根散落的枯枝来回拨弄着火焰,轻描淡写地说:“他们那么多人呢。”

  几十分钟前他们路过了那座被明确标示在地图上,看过去显得有点阴森的废弃工厂。方锐蹑手蹑脚走到早就被焊死又锈迹斑斑的后窗,找到一条不宽的缝隙向里窥探,张佳乐则留在林地边缘替他警戒。当方锐用口型示意他工厂里是蓝雨的几个人时,张佳乐几乎肯定对方下一刻就会轻松地朝自己挥挥手,绕到正门,装成偶然路过,若无其事地加入进去。

  他做好了潇洒挥别这个临时同伴的准备,连面具式的无谓表情都已经扣在了脸上,却见方锐谨慎地后退了几步,左右看了看,敏捷地小跑着,回到了林地的边缘,招呼有些怔忪的张佳乐继续前进,找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

  “比起蓝雨那些人来,你更信任我?”张佳乐用力地将压缩饼干的包装裂口撕扯得更大一些,一面小心地拈出一块,眼神定在面前的食物上。

  “啊。”方锐看了他一眼。

  无论当时是谁的决定,蓝雨毕竟曾经放弃过我一次。

  放弃,是会形成习惯的。

  “那你说说看,今天遇到过的这些人,你觉得谁最不可信?”张佳乐咬了一小块饼干,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着,体贴地换了一个话题。

  “你觉得呢?”方锐反问。

  “好吧,一起说,三秒钟。”火苗越烧越烈,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洞口外映照进来的光线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刘皓吧。”两个从前几乎没有过什么交情的荣耀选手,在这座诡谲的岛屿上一个狭小的岩洞内,几乎挤作一团地取着暖,异口同声地说,随即看着对方的表情笑了起来。

  方锐先止住了笑,耸了耸肩:“虽然他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对人的态度也很正常……”

  张佳乐伸出一根指头戳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接话:“但就是太正常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对了,”他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提醒身边的同伴,“你还不吃点东西?”

  “这么急干嘛,才几点。”方锐说着,也凑过头去看张佳乐那块过分花哨的银色腕表。张佳乐没推开他,只是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方便他离取暖的火堆更近一些。

  “别说我没提醒你,待会儿广播开始报……名单的时候,”张佳乐眼神黯了黯,后半句语调跟眼前的夕阳一样,直往海平面底下沉,“你还能有胃口吃下东西吗?”

  方锐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随后一声不吭地拽开背包拿出了自己那份压缩饼干,像只松鼠一样就着火光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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