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风糖纸

破而后立（壹佰叁拾-壹佰叁拾陆）

大逃杀paro

全职高手同人

OOC

阴暗

黑

负能量

BE

作者黑历史

　　叶修退了几步，背部就轻轻撞在一棵树上。枝桠应声摇动起来，晃下一些叶片间残留的雨水，浇了他一头一脸，手上的香烟也发出嗤的一声，冒出点点白雾，然而并没有熄灭。

　　“怎么不开枪？”叶修的眼睛始终盯着王杰希的手，勾起的嘴角似乎也并没有语气表现得那么自信，“手抖得厉害，担心打不中我？该不会你那把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吧？”

　　王杰希没做声，默数着步子。只剩一颗子弹的左轮枪，与空枪的差别其实也并不太大，绝不能莽撞。他注意到叶修在自己绕过疑似圈套的空地时，眼中果然露出一缕极难捕捉到的失落，于是愈发对先前的判断自信起来。

　　“不说话了啊？真小气。那，昨天中午的广播里插播的通知，你研究出什么来了吧？”叶修还在继续说着，内容与脸上微妙变幻的神情完全不搭调，语气却十分平和，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友好而普通的聊天，“我那时候看到你待在二楼的房间里。广播里说的某些选手，是你？还是他们？”他两手张开，除了指间夹着的烟之外空无一物，半点火星虚弱地闪动着。他说出的话虽然欠揍，却另有一番迷幻的引诱因子，字字戳在王杰希不久前还犹豫未决的那个念头上，“说说看，满足一下老人家的好奇心呗。其实，要是可能的话，绕开规则一起拿个冠军也不错啊？感觉挺新奇的。”

　　能一起逃出去？

　　叶修的声音还在继续，可王杰希的思维就在此时打了个小小的死结。他不由自主抬起左手，按住腰侧口袋里那个缺了一块的金属环。主意是足够诱惑，换做三小时前的他，可能会认真考虑也说不定。只是现在，面对面看着叶修那张熟悉的、嘲讽的脸，走在对方匆忙设下的简陋陷阱旁边，他绝做不到轻易相信。随着距离的缩短，王杰希已经把九分注意力都摆在了叶修身上，以防他趁自己不备突然暴起。他潦草地讲了一下关于颈环的结论，就见对面那个口若悬河游说着的，失败的埋伏者，一下子沉默下来。

　　“这样啊。”叶修脸上的笑容变大了，抬起手，把香烟放回嘴里，话音顿时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肺叶燃烧着香气，重新点亮了前端半死不活的火星，蒸腾而起的白雾朦胧了他的脸，“这个办法，不适合咱俩啊，是不是，王大眼。”

　　满满的调侃味道转了个弯儿，带上了一点凛冽的肃杀感。

　　“你救我，也能活着出去，杀了我，也能活着出去，何必要选那个复杂又不擅长的选项呢。”喟叹一般自问自答着，叶修仿佛腻烦了这种相互警惕的气氛，眼睛慢慢合上。

　　他果然知道得很清楚，我有多不信任他。

　　还好，情报和武器两方面，似乎都是我比较占优。

　　这个距离……只要再近两步，就一定能打中他。

　　王杰希刚刚冒出最后这个念头，就感到自己的小腿附近扫过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左侧不远处铮地一声脆响，如同死神的嘲笑。

　　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的，是惊恐的犬吠。

 

　　韩文清突然停下步子，脚下的大地微微震颤着。那个爆炸声……虽然太过遥远判断不清，但仍旧与颈环的爆炸装置有微妙的区别。更低沉，也更短促。

　　他震惊而狂乱地转过身，不顾一切地，朝着爆炸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叶修和王杰希，比他预想的更冷静，也更残酷啊。

　　此时的韩文清，已经不那么确信，即使他赶到了那两个人争斗着的地方，又能做到些什么了。

 

　　叶修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紧张地抿着嘴，唇间香烟的火光明明灭灭。他随手把挂在身侧树上的水壶拿了下来，凝神以待，在一片混沌的褐黄色烟尘中搜寻着，却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曾经见识过这种手雷的威力。当时赵禹哲向着楼冠宁投出了一枚，哪怕将他准头太差的因素排除在外，也并不能够保证造成必死或重伤的结果。更何况，叶修为了不让心细如发的王杰希过早发现那枚手雷，特地绕道六号区域，取回了尸体脖颈上缠绕着的钢丝绳做成简陋的引线，手雷炸开的地方，其实离王杰希的位置足足隔了三米。

　　反正如果运气好，一次就成功的话，应该会出现广播的提示吧？叶修这样想着。就算没成功……

　　他起劲地嗡鸣着的耳朵突然接收到一个隐约的熟悉声线，就站在硝烟的另一端，带点喘息地笑着，似乎那个人刚刚赶到这里，目睹了一边倒的战况，正发自内心地流露出喜悦之情。

　　“恭喜。”苏沐秋的声音隔着一层烟雾仍旧那么悦耳动听，丝帛一般，糅杂着这三天来听惯了的快乐。一路从位于起点的指挥部跑过来，大概耗掉了他不少体力吧，喘息声仍在继续。

　　“你来得真快。”叶修的肩膀几乎是立刻就松弛下来，但仍旧强迫自己绷紧脑海中最后的一根弦，站在原地，没有冒失靠近那团硝烟，以及那之中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我还以为你会用广播通知呢。”

　　“嘿，我的最后一项任务，就是接胜利者回去呀~”苏沐秋轻轻地笑起来，浓烟密密实实遮住他的身形轮廓，却挡不住他愉快的声调，“活下来的是你，真好。”

　　“那当然，哥什么时候输过。”叶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接上这么一句，随后忍不住也僵硬地笑了笑。他有多少年，没机会再跟这个人说一句这样炫耀的话了？

　　“来吧，我带你回去。”苏沐秋似乎转过了身，声音变得晦涩不清，却仍像从前那样，随时充满了不服输与挑衅，“跟得上吗？”

　　“当然。”叶修应道，快步向前走去，绕开他记忆中王杰希倒地的位置。小狗在他的身后，没有跟上来，发出一声呜咽。

　　接近爆炸区域边缘的时候，叶修模糊看到，那团硝烟的背后，似乎只有无穷无尽摇曳摆动的树影，重叠着，静默着。

　　紧接着，是一个半透明的东西，带着火光冲出浓烟，砸在了他的腿上，燃烧起来。

　　他没顾得上看清那是什么，也没来得及感到灼热的疼痛，因为比火焰只迟了一秒钻出硝烟的，是一颗子弹，贪婪地撕开叶修的血肉，嵌入身体深处。

　　他下意识地把手中装满汽油的水壶向前方用力扔了出去。

 

　　实际上，王杰希很诧异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清醒的思考。

　　全身上下都在嘶喊着疼痛，但他仍旧强忍着不发出呻吟，而是轻轻松开了那个派上大用场的变声器，任由它自掌心中一路滚落地面。

　　它只有一种功能，就是将说话人的声音，转换成那个每天都固定播报着死亡人数和禁区的，快乐的青年的声音。而王杰希刚好对前一天清晨广播时，叶修脸上露出的那个怀念又温柔的神情，印象极为深刻。

　　那颗手雷在他身旁几米的地方爆炸，声浪将他推出了一段距离，脑袋撞击在泥地上的剧痛又让他从短暂的昏厥中醒了过来。耳朵里全是令人烦躁的轰鸣，他不知道叶修是刻意保持着沉默，还是自己根本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也不知道叶修手中，还有什么能够轻而易举再给自己补上一击的武器。

　　暗自在心底谢过乔一帆，王杰希一面尽力模仿着那个青年愉悦的语调，说些不太容易被听出漏洞的话，一面摸出了之前在诊所找到的木塞密封瓶，等待着机会。

　　他的视野同样被浓烟阻隔着，只能祈祷叶修并没有看到自己随着爆炸被冲出去的方向。

　　小瓶中的汽油轻轻晃荡着，仿佛十分期待点燃整个世界，为本就混乱至极的局面再添上一把妖艳的火。

　　终于，王杰希看到了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他奋力投出手中自制的燃烧瓶，右手扣过始终紧握的左轮枪，趁着对方惊愕停滞的一瞬间，用力勾动扳机。

　　下一秒，他的整个世界，突然漆黑一片。

　　王杰希未及多想，积蓄起仅剩的一点力气，向着那个明明就站在自己身前不到一米的人扑了过去。盲目地乱抓了两秒，他终于摸到叶修脖颈生命的跳动，手指剧烈地颤抖着，王杰希整个人压在叶修身上，双手扼住对方喉咙慢慢收紧，同时却感到这个人的两只手臂，温柔地绕过自己的身体，环抱住他。

 

　　“王大眼，真是难得看到你这么拼命啊。”叶修说着，声音因为呼吸被完全掌控住而有些变调，但仍旧听得出其中的欣赏，发自内心。他的两只手放在王杰希背上，没有动，感受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但却始终扛着过重担子的旧识，剧烈喘息的节奏，与血肉模糊的身体。

　　王杰希觉得自己有些用不上力，满手都是自己与对方的血，刚刚握紧又像是快要滑开去。距离这么近，他终于能清晰地听到叶修的声音，却因对方话语里的温柔而感到诧异，随之而来的，是焦急地想要看到叶修此时神情的念头。只是他的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

　　“下一次，从开局的时候就确立好这样的决心不就好了……”叶修还在继续说着。他从来不知道受了伤的王杰希还能有这么大的手劲，但仍旧忍着越来越强烈的不适感，艰难地开口，仿佛现在不把要嘱咐这个后辈的话全部吐出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样，“下一次，多为自己想想不是更好……还有，下一次，别戴隐形眼镜了，伤眼睛……”

　　他咳嗽起来，几点温热的液体溅到王杰希的脸上，令他有些失神。叶修真吵啊，好像从自己今天遇见他的时候起，他就一直是这么多话，就快要死了，还是这么不管不顾地说，好像谁需要他那些自私又害人的念头一样。

　　他用尽全力继续收紧手指，突然控制不住地想，不知道刚刚那发子弹，究竟是打中了叶修的哪里？肯定是击中了，不然他怎么会流血呢。

　　我手里的血，这么多的血，即使看不到，它们也就在那里，张扬着令人恶心的甜腥味。

　　他就要死了，为什么还在说这些无聊的废话。

　　他就要死了……可王杰希突然发现自己，有一点珍惜现在这个环抱着自己的温暖身体，不愿它一点一点，冷却下去。

　　“唉……说这么多，其实也都没什么用。”剧烈的咳嗽中，叶修挣扎着，口中吐出的话语也支离破碎，“反正王杰希你……也没有下一次了。”

　　后心本以为已经痛得不可能再痛的大片烧伤上，突然传来了一个令他无比恐惧的剧痛，集中在一点上，仿佛他的心脏，在一瞬间破碎了。

　　王杰希看不见，叶修的右手擎出一把弹簧刀，雪亮的刀尖没有一丝犹豫，插进了自己的身体。

　　叶修松开刀柄，用力挣脱扼着自己喉咙的那双手，蜷缩成一团，咳得像是要把内脏全都吐出来一样。

　　王杰希只感到揽着自己的手臂一离开，周身上下都无法遏制地寒冷起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手指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最后……他是喊了我的名字吧。

　　有多少年没有听到了呢。

　　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刻，王杰希似乎感到，有一个人，温柔地握住了自己徒劳伸出的手。

 

　　韩文清远远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叶修跪在地上，一只手握着侧躺着的王杰希伸出的手，另一只手吃力地伸出去，帮对方合上了眼睛。两个人的身旁身侧一片狼藉，血与火的交织像恶魔交媾的巢穴。

　　他用力闭上眼，再睁开，就看到王杰希后心上插着一把弹簧刀，直没到刀柄。

　　周围一片静悄悄的，就连风声都吝于接近。

　　“叶修……”韩文清出声。

　　出乎他的意料，跪坐着的叶修半点反应都没有，连身子都未曾晃动一下，仿佛他才是那个刚刚死去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叶修才觉得自己的呼吸缓和过来，能够勉强承受肺里一阵一阵叫嚣着的剧痛。他一点一点松开手，撑着地面，试了四次，终于站起身来。

　　那颗子弹穿过了他右边下腹部的位置，血流得有点吓人，不过现在已经止住了。他没有伸手去摸。比起枪伤来，更麻烦的应该是右腿的烧伤。看不出王杰希平时神神叨叨，手头上还真有两下子。那个土玩意儿他虽然没看清是什么，但明显不是活动开始时配发的武器。

　　眼前的浓烟不仅没有消散，反而似乎更重了。不过也好，把他留在这里，应该能安静地休息一会吧。

　　叶修抬起头，看了看天，还是一样阴沉，而且摇晃得这样奇怪。

　　他笑了。

　　一刻都不想等，叶修随意四下看了一圈，根本没有注意到就站在自己身外几步的韩文清，径直向着西北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出去。

　　非常非常慢，然而却无比坚定。

　　“叶修！”

　　他只听得清自己的名字，抬头看见面前的人嘴唇翕动说着什么，一张陌生的脸，似乎又有些熟悉。叶修觉得烦躁，伸手推开对方，继续向前。

　　不要挡路。

　　位于起点的大厅仍旧是那副阴森荒凉的样子，双扇门诡异地敞开着。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他走了进去。